涓涓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，眼睛一熱，立刻掉了好幾滴眼淚，她太久沒聽到海人的名字，這些日子，司風沒催促她用回生鏡，她也沒有再多想哥哥的事。

沒想到海人為司雷工作，他們認識，這麽重要的事，過了那麽多天，司風竟然都悶不吭聲。

“這件事司雷不喜歡我，不想跟我講就算了，司風你怎麽可以不跟我講！不跟我說我哥在司雷的底下做事！＂涓涓邊罵邊哭。

司風耐心地把涓涓拉回椅子上坐著，握著她的一只手，溫聲說道：＂涓涓，你知道了這事，又能如何？你已經過世了，但海人的生活還會繼續過，司雷很欣賞海人的能力，把他調來底下做事，他會照顧海人、提拔海人，我這樣說，你是不是能安心一點？＂

“我哥……他好嗎？他還有沒有很難過？＂涓涓仍在抽泣。

“他很好，海人是個內心強大的人，你發生不幸，他當然很難過，但他重新振作了，司雷把他調到身邊，他現在每天都很忙，也比較不會把心思放在傷心的事上頭。＂司風很努力地開導她。

“你跟我說這些，是要我感謝司雷嗎？＂涓涓哽咽問道。

司風伸手揩掉她臉上的淚水，說：＂司雷要我跟你說，明天一大早海人會來這裏，跟他討論工作上的事，但是涓涓你必須明白一件事，所謂人鬼殊途，你現在與海人處在不同的空間，他看不見你，也聽不見你，司雷原本打算要我把你關在房間，但我要他讓你在旁邊安靜看，條件是不能打擾他們，也不可以試圖碰海人，因為活人的陽氣重，我怕會傷到你的魂體。所以，明天海人來的時候，你就是安靜在旁邊看著就好，可以嗎？＂

涓涓的視線再度模糊，她覺得耳際轟隆轟隆響，只聽得見海人明天要來這裏，她低著頭哭著。＂我好想我哥！司風，我真的好想我哥！＂

司風不再說話，只是陪她哭著，有時摸著她的頭。

夜裏，涓涓來敲司風的房門，司風似乎還沒睡，很快就把門打開，他裸著上半身，手上還抓著一件睡衣。

涓涓抱著一個枕頭爬到司風的床上。＂司風，我睡不著，你可不可以陪我說說話。＂

司風點點頭，背著她穿好睡衣。

涓涓發現司風的背後，從肩胛骨到腰部有一條又黑又長的疤痕，她馬上又問：＂司風，你背後那條又粗又長的黑線是傷疤嗎？＂

司風又點點頭，說：＂很久以前的舊傷，已經好了，傷疤難看了點就是。＂

“沒想到神仙也會受傷。＂涓涓說。

“神仙其實沒有坊間神話裏面敘述的那樣刀槍不入，神仙跟凡人一樣，也會生老病死。＂司風回到床上，側身拄著頭，與涓涓面對面互望。＂你要我陪你說什麽？＂

“司風，你知不知道我的父母在我十五歲那年因為搭飛機失事過世，從那時候起，我就跟我哥兩人相依為命，靠著賠償金過日子。＂

司風點點頭，說：＂跟你有關的事情，我都知道。＂

涓涓看著司風灰蒙蒙的眼。＂是嗎……不過，知道也不奇怪，因為你是神仙。＂

司風又點點頭。＂因為我是神仙。＂

“我哥很早就立志要當警察，我們雖然相依為命，但是他因為念書跟受訓，常常不在家，不過他還是一個好哥哥，從小他就很疼我，我考高考的時候，他已經在當刑警，可是只要他有空，就會陪著我一起在圖書館念書，我可以考上大學，他比我還要高興。＂

“我知道。＂

“我哥本來跟我約好，在我二十歲生日的那一天，要跟我一起好好慶祝。不過，他沒有時間買禮物，所以他給我一筆錢，要我自己去百貨公司，買我喜歡的東西。其實我沒有打算買自己喜歡的東西，我父母的賠償金不多，很早就花完了，我哥的鞋子壞了就補，舍不得買新的，所以我到百貨公司，其實是買了一雙皮鞋給他，謝謝他對我這個妹妹的照顧。然後，我把皮鞋寄放在專櫃，拿著剩餘的零錢去挑一個發夾，就當作是他送我的生日禮物。可是沒想到，我在挑發夾的時候，突然昏倒了，醒來時，人已經躺在醫院，一動也不能動，變成植物人。＂

司風伸手握住涓涓擱在他們之間的手，握得緊緊的，他的手很溫熱，涓涓覺得心頭也熱熱的。

“我雖然當了五年的植物人，但是我的腦子很清醒，只是不能動，不能說話。我常常在想，那一雙寄放在專櫃的皮鞋，不知道還在不在？我哥舍不得花錢在他自己身上，我成了植物人之後，他連房子都賣了，我這五年住在療養院的費用，一定也用掉他不少薪水。他現在大概也是一雙破鞋壞了就補，舍不得買新的。＂

“涓涓希望我去問問那雙鞋還在不在嗎？＂司風問。＂不過，如果不是好材質的鞋子，擺了五年，恐怕也不能穿了。＂

“也對，那雙鞋子很便宜，擺了五年，大概現在鞋底都已經壞掉了。＂涓涓失望地垂下眼。

“我讓司雷找個理由，送他一雙好一點的鞋子吧。他是海人的上司，就當作是賞識下屬能力與表現的禮物。＂司風說。

“司風……我是一只女鬼，我沒有錢讓你幫我買鞋子給我哥。＂涓涓憂慮地說。

“錢的事你不用煩惱，一雙鞋子的錢，我還付得起。＂司風對她笑了笑，又說：＂涓涓真的是個心美的女孩子，會為哥哥著想。＂

涓涓經不起誇，她用枕頭遮著半邊的臉，呵呵笑著。＂司風很會說好聽的話，我快被你寵壞了！＂

司風也笑了一聲，問：＂你還有其他的話要說嗎？＂

涓涓看著司風的臉，想了一晌，吞吞吐吐地說：＂司風……我今天可不可以睡在這裏？我怕我睡過頭，我哥來的時候我不知道，你習慣早起，你醒的時候，可以順便叫我起床。＂

司風也看著涓涓的臉好一會，眸子變得很深邃。他似笑非笑地說：＂那你得靠我近一點，我的被子只有一條。＂

涓涓抱著枕頭像只毛蟲一樣蠕動過來，這樣的動作逗笑了司風，他的喉間輕輕＂呵＂了一聲，掀開棉被蓋住他們兩個。

涓涓靠他很近，他的鼻息直接吹在涓涓的臉上。

涓涓看著他灰蒙蒙的眼睛，說：＂司風，你知不知道你很會打呼？＂

“打呼？沒有神仙告訴過我。＂司風挑起眉，活了五千四百年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打呼，連仙居裏的仙使都沒有跟他提起過。

“你記不記得，我在醒來的第一天跑來捏你的鼻子？＂

“當然記得，我差點用裂風鐧打你。＂

“原來那根長長的金屬棒子叫裂風鐧？其實我會跑來捏你的鼻子，是因為我躺在自己床上，都可以聽到你在樓下的打呼聲，我怕我被你吵到睡不著。＂

“原來如此。＂司風失笑。

“結果你只要我數羊，就直接把我送回樓上，所以我決定數你的打呼聲，結果數到一百多聲，真的就睡著了。後來我每天躺在床上，就開始數你的打呼聲，沒想到變得很好睡，有時候數不到二十聲，我就睡著了。有一天你沒打呼，反而讓我失眠一整個晚上。＂

司風再也忍俊不住，他伸手揉著涓涓的耳珠子，笑得很開心。＂鬼靈精怪！為什麽我的小涓涓這麽可愛！＂

“司風，為什麽你那麽喜歡揉我的耳珠子？＂涓涓忍不住問道，她有特別數過，這次是第三次。

司風斂住笑臉，收回手，說：＂對不起。＂

涓涓搖搖頭。＂我沒怪你的意思，我只是覺得你揉得很習慣，我好像也被你揉得很習慣，沒關系。了不起，我也揉你的耳珠子。＂

涓涓說完，笑著把手伸向司風的耳垂，慢條斯理地揉了幾下。

司風重喘一口氣，握住涓涓的手，放回他們之間，嗓子啞了幾分，說：＂如果你不喜歡，我一定不會再碰你的耳珠子。＂

“你沒聽懂我的意思，我都說了，我好像很習慣你這種小動作，我沒有不喜歡。但是我會想到，你會不會也這樣揉元秀或是別的女孩子的耳珠子？＂

司風聽了，馬上搖頭否認。＂不會，沒有，不可能。＂

這個回答讓涓涓非常滿意，她喜孜孜地又問。＂那……那個吹雪呢？＂

司風的臉又一次僵住，他清了一下喉嚨，說：＂涓涓，我怕我們再聊下去就天亮了，睡吧！乖！＂

司風說完，把被子拉到涓涓的下巴，再伸手一揮，熄了書桌上的臺燈。然後，他翻過身子，背對著涓涓，閉上眼。

看來，＂吹雪＂這個名字對司風而言，是個禁忌，涓涓提醒自己別再提起這個名字，免得司風不理她。

涓涓看著司風灰白色的後腦勺一會，然後，她又悄悄挪近一點，額頭輕輕頂著司風的寬背，小小聲地說：＂老司風，明天你睡醒的時候，記得一定要馬上叫小涓涓起床。＂

司風沒有答話，他甚至沒有睜開眼，他只是唇角微揚，又在喉間輕輕笑了一聲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各位，目前修正分段問題的工作還會陸續進行，只是筆者是上班族，會比較緩慢，也感謝您點閱到這一章，謝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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